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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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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遇

在周澤鐘離開房間半分鐘後, 蟄伏在床榻角落的貓貓終於得以實施自己預謀了半宿的陰暗報覆計劃。

舞獅對於施韞夜裏將自己擅自抱離周澤鐘枕邊的事懷恨在心,所以當空間裏不再存在其它證人的時候,就馬不停蹄對尚在睡夢中毫不知情的可憐施小姐施展了自己從江湖兄弟那新習來的喵喵拳大法。

雖然臀部的耐疼力較高, 但也受不住持續性的、毫無章法的物理性傷害。

屁股墩酸酸脹脹總不得勁兒, 睡夢中的施韞時不時就得探出手去揉一揉好緩解疲勞, 卻不料某次出擊直接抓住了正在行兇罪犯的致命脖頸。

她那時還以為舞獅這家夥一把年紀了還在踩奶,於是捂著肚子笑話了好久。

貓大概率能聽懂人類語言,也能明白人類語氣裏的嘲笑意圖, 所以本就惱羞成怒的舞獅在刺激下越發氣惱,它像是被澆了汽油的無名火, 瞬間就熊熊燃燒了起來。

在施韞笑得前仰後合,失去防備之時, 舞獅立正四肢,弓背躍起,在她臉上留下了一道梅花掌……

施韞噔噔噔三兩步跑下樓,將手裏五花大綁的肥喵惡狠狠丟在周澤鐘腳背上, 她氣呼呼道:“我給它好吃好喝當主子供著,防不住它非要給你當奴才, 這貓不能要了!你給帶回去好好管教吧!”

舞獅被禮物包裝用的絲帶松松垮垮地捆綁著, 但因它是只實心豬, 所以硬生生被捏造出了虛假的八塊凸起腹肌。

周澤鐘一邊給舞獅松綁,一邊好笑地問施韞:“它犯什麽罪了?”

施韞抱臂撞坐在沙發上, 她伸出顫抖的食指痛斥小貓咪的罪行:“它以上犯下!它不識好歹!它胳膊肘外拐!”

是的,她剛剛甚至吃了對方一記肘擊, 不知道是不是跟古早電視劇裏的男主角學來的......

施韞坐下的那刻才終於註意到面前好奇心爆棚的大耳朵錢餘, 她上下打量了對方好幾個來回,才擰著眉問:“大早上過來幹嘛?”她看著對方脖子上的金鏈子, 疑惑問,“終於從underground轉到地上了?”

錢餘:“你們倆是不是覆合了?”

周澤鐘:“它的貓兄貓弟沒被你安排連坐?”

三個人完全在各聊各的。

見沒人答疑,錢餘毫不氣餒,給自己鼓足氣後立馬繼續追問:“我說!我昨晚沒打擾你們倆吧?”

施韞不明白,她整個癱倒在沙發上,無所謂地說:“周澤鐘還沒同意我的獻愛,你就是半夜溜進我倆的房間都談不上打擾。”

夜裏發生的事情太多,周澤鐘現在才想起自己忘記轉告施韞自己誤接的那通電話。

“哦對了,晚上他給你打了電話,說是今天想和你一起漫游動物園。”他把電話裏的內容簡單解釋了一遍,順便把恢覆自由身的貓咪給放了生。

錢餘的腦袋像個扭曲的撥浪鼓,上下點點又左右搖搖,“免得周澤鐘吃醋,我建議你們兩個陪我一起漫游……”

兩人分明是從同一個房間走出來的,即使嘴再硬也解釋不了清白,所以對於吃瓜人來說,可以沖在一線觀察當是最好不過的,他得創造更多機會。

按平常,聽到這話的施韞肯定早就跳腳了,非得懟他一句太看得起自己才能作罷,偏今天笑瞇瞇一副很讚許的樣子。

但另一個當事人卻不按規定出牌,周澤鐘平靜拒絕:“首先,我不能吃醋,畢竟我跟施韞目前還不是戀人。”

他低垂著眼,並沒看向一旁若有所思的女孩,只是繼續補充:“其次,我今天有事去不了。”

說著,屋裏的四只流浪貓跟連線風箏似的竄了下樓,整齊圍坐在地板上開始把貓碗敲得乒乒乓乓響。

周澤鐘不得不開始履行起監禁職責,於是鉆進廚房開始給犯罪貓子和它的連坐朋友們準備起了牢飯。

內心忐忑的錢餘用餘光瞥瞥周澤鐘,又看看面色不明的施韞,他局促地摩挲著皮質沙發,嘴裏不停嘟囔著“這沙發可真沙發啊”。

施韞嫌棄地看他一眼,但臉上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散去。

錢餘一臉驚奇:“原來你沒偷偷抹眼淚啊?”

“我抹啥眼淚?”施韞不明所以。

錢餘背對著正餵貓的男人,伸出手指悄摸指了指對方的方向,“他剛剛把你倆的界線劃那麽清楚,要我是你,早就哭死了。”

“你的眼淚可真不值錢。”施韞不置可否,“跟半杯水的人生哲學是一樣的,純看你願意往好的方向想,還是情願往壞的方向陷了。”

而施韞是個天生的樂天派。

她剝了半個橘子一口塞進嘴裏,模糊不清地解釋:“周澤鐘說的是不能吃醋,而不是不會吃醋,這點已經足夠表明他的內心。”橘子被囫圇吞下,女孩的聲音也重新恢覆到清晰,“況且,他只承認我們目前不是戀人,並沒否定我們的將來。”

錢餘確定,周澤鐘偷摸去學了說話藝術,施韞也成了解語大呲花,只有他還停滯不前,始終逃不脫戀愛狗play中的那只環……

作為華夏兒女,恪守誠信必須至上,所以施韞最終還是答應了錢餘去動物園看孔雀開屏的誠摯邀請。

只是,市內的兩大動物園全都沒能塞滿錢餘那雙沒還來得及塗卡姿蘭的小眼睛,而只有近來在網絡上很火的南京森林紅山動物園入了他的法眼。

於是,在微雨蒙蒙的迷離清晨,瞌睡連天的兩人踏上了開往南京的高鐵。

事實證明,江浙滬確實是一家,為表公平公正、一視同仁,仁慈的老天爺甚至連雨水都均沾給了這片遼闊的東部大地。

天氣雖不佳,但國人總有個特性,既然來都來了,那必然沒有打退堂鼓的道理。

兩人頂著把搖搖欲墜的破傘趕去了園區,雖是周末,但因著天氣的緣故游客並不多,這倒是方便他倆占據最佳觀賞點位。

煙雨朦朧的動物園像是一處天然的雨林,原本以為會躲藏在屋內的動物反倒都跑了出來自由撒野,兩人打卡了無數點位 ,卻唯獨沒瞅見開屏的孔雀。

或許是綿密的雨水澆垂了它引以為傲的羽毛,抑或是春意過去,它沒了求偶的熱情,總之錢餘在孔雀館站了少說半小時,也沒達成今日前來的目的。

在密布的陰雲愈發黑沈時,兩人不得不結束室外行程,隨意買了些文創產品就匆忙趕去市區解決遲到的午飯。

然而在進入一家泰餐廳落座時,錢餘卻發現十點鐘方向的靠墻位坐了個有些眼熟的男人。

貌似是周澤鐘,但錢餘不敢貿然確定,畢竟他早晨剛跟對方在上海見過,沒道理就這麽巧相遇在另一個城市。

況且,“周澤鐘”的對面還坐了個年輕的姑娘,這不大尋常,也不被他允許。

此時已經過了飯點,店裏的人流量並不大,商家為了節約開支,只放開了半側店面供顧客使用。

錢餘和施韞坐這桌剛好在店門入口的位置,有一些假樹適時橫檔在前方。

更巧妙的是,店裏此刻還坐滿了一張四人桌,位置恰好位於兩頭之間。

這是個絕佳狙擊點,錢餘完全抵不住誘惑,開始頻繁透過樹葉縫隙窺探秘密。

“你孔雀開屏了?沖誰擠眉弄眼呢?”施韞停下翻菜單的手,扭過頭想去看後方情況。

錢餘是個近視眼,但不愛戴眼鏡,所以想看清遠處時總需要瞇起眼睛來提高物像的清晰度。

雖然姐妹為先,但在事態未明之前,錢餘不想把事情置於糟糕地步。

他猛地探身去阻攔施韞即將轉過去的腦袋,卻不幸帶倒了桌沿的水杯t。

水杯做的多邊形設計,不至於滾落在地,但也阻止不了水流外洩,把桌上的手機洗了個全澡。

“我一宿沒睡,眼皮子偷摸打顫呢,你能別用這麽世俗的眼光看待我一個樸實無華的單身貴族嗎?”錢餘小嘴叭叭亂跳。,到底是順利引回了施韞的好奇視線。

借著去換杯子的名義,錢餘溜到一個大學生模樣的男服務員面前,他擋著嘴小聲道:“兄弟,我想給最裏頭那桌的男士點一盤上海青,你上菜的時候能不能謊稱是店裏做活動贈送的呀?”

面前的男人一副偷感很重的樣子,涉世未深的服務員對於這種過於小氣的行為有些遲疑,畢竟沒人會用十八一盤的青菜勾搭別人,他沈默站在原地半晌也沒點下腦袋。

錢餘只好豁出去:“是抓奸,所以請你一定保密。”

正義的大學生瞬間覺醒了力量,他嚴肅地點點頭:“你放心,包在我身上,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提,能做到的兄弟肯定幫!”

錢餘也是一點都不客氣,他笑容燦爛道:“那太好了,麻煩順便幫我看看那男的手腕上有沒有戴一根醜表帶。”

那是施韞找設計師專門給周澤鐘定做的戀愛禮物,在她提出的無厘頭細節補充,以及親自參與制作的無功苦勞下,一條五彩斑斕又略顯神秘的醜陋表帶順利面世。

這東西雖醜,但周澤鐘倒也實實在在說了些彩虹話,不知是否真心實意,但這些年哪怕是兩人鬧分手,旁人確實也沒見他將表帶摘離表盤過。

而作為親哥哥的施逸對這條表帶的形容就顯得粗鄙多了,他說這玩意兒生的挺別致,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總之一句話,看得出是根表帶,但若是要探究出更多信息就挖掘不到了。

錢餘對此深以為然,要不是顧及跟施韞的多年情誼,他八成得嘲笑周澤鐘八輩子,說他這金邊非得鑲一圈狗屎。

有了前面的失足,錢餘這次重回座位就顯得謹慎多了,他命令兩只眼睛各司其職,一只安排站崗,一只安排放哨,不得越界。

這讓他像個二傻子,但施韞懶得搭理他,只是提議著其它:“趁還沒上菜,咱們換張靠外面的桌子吧,這破塑料葉子晃眼睛的很。”

怕未成事件敗露從而引出更大禍患,錢餘當然不肯同意:“我剛剛把水打翻,指不定人家服務員覺得我倆是來找事的呢?大小姐就再忍一會兒吧。”

恰巧這會兒服務員上了第一盤菜,施韞見狀也就沒再堅持要換座位了。

沒過多久,被錢餘委以重任的服務員攜功返鄉,欣喜若狂的他把顫抖的手半掩在圍裙裏,朝不遠處的錢餘豎了個中指.jpg。

這是兩人剛剛商量好的暗號,表示來人正是周澤鐘。

至於為什麽選擇這套國際手勢,全因為錢餘說只有這才能充分表達他內心的憤懣。只是當這中指真沖著自己豎起時,他突然覺得好像有些不對味......

但來不及細想這事兒,此刻錢餘的心臟已經裝滿怒意。

甚至,他越看越覺得坐在周澤鐘對面的女孩,背影跟分手前的施韞很是相似。長到腰間的卷發松松束起,身形纖細,皮膚白皙,這不簡直是照著施韞找的新歡。

難怪對於施韞的重新追求置之不理,敢情已經找到了新的情感替代,錢餘平生最痛恨這種白月光替身文學,於是決心揭露對方的醜惡面目。

他憤怒拍桌:“走,我們換張桌子。”

“別在這裏發癲。”施韞連眼皮都沒擡一下,手裏的筷子精準夾住一只泰式雞爪。

見她無動於衷,錢餘只好另尋它法:“我心疼你,不願你光明的眼睛落到和我一般的模糊境地。”

“有屁就放,別憋著自己。”施韞終於正眼看向了對面的男人。

“你跟我換座位。”他直說。

兩人換座成功,又在錢餘同志的刻意引導下,施韞終究是看到了渣男的真面目。

位於斜角盡頭的周澤鐘此刻笑得溫和,似乎和對面的女孩正聊著什麽非常有趣的話題。

施韞手裏的雞爪一抖,掉進了面前的碗裏。

見她面色發黑,錢餘默默推過去一杯冰水,“要不喝杯水冷靜一下?”

見對方沒有回應,他又顫巍巍補充了一句:“當然,你要是想把它往周澤鐘頭上淋,我也必須義無反顧。”

“他不是說有事嗎?說不定是來談工作的。”施韞用筷子戳了戳碗裏無辜的雞爪。

“他這麽做一定有他的道理”這句話確實是有一點道理,但聲音伴隨的咬牙切齒貌似並不太認可。

在局面尷尬到落針可聞時,墻頭的兩人終於起身準備離開。

這家店總共有前後兩個門,按道理線上付完款直接從後側的門離開就可以了,但偏偏周澤鐘往怨氣哀天的兩人這處走來。

似乎根本不像兩人以為的那樣——他沒有註意到兩個窺視者的存在。

男人面色沈靜,瞧著問心無愧。

周澤鐘瞧著被施韞幾乎戳爛的雞爪,戲謔開口:“這是在做無骨雞爪?”

施韞冷哼一聲撇開了視線,囫圇將錢餘端來的冰水連冰盡數飲下。

未融化的冰總共有兩顆,且個頭都不小,要咽下去實在是個難題。

口腔和牙齒起了紛爭,都在推諉責任,試圖讓另一方承擔冰痛責任。

來回交接下,被冰刺激到的兩方幾乎都忍不住要尖叫、要抗議、要暴起,但都被要臉的施韞給鎮壓了下去。

但她忘了,不善掩飾的人,面上的難受是無論如何也藏不住的。

周澤鐘以為她還在記恨自己早上說的無情話,索性退後一步服了軟。

他攤開手掌湊到她嘴邊,沈聲道:“吐出來。”

像是叛逆期的熊孩子,忤逆才是最彰顯個性的方式,於是施韞強行將冰塊咬碎咽了下去。

女孩發白的唇還在無聲顫抖,殘餘的水漬也從嘴角的縫隙緩緩溢出。

周澤鐘抽了兩張紙去幫她擦拭,卻被她一個扭頭給避開了。

被氣笑的周澤鐘幹脆用另一只手將她的臉固定住,擰著眉心將她嘴角殘留的飯菜汙漬也一道清理幹凈。

男人的手很大,被托住的那側下巴幾乎動彈不得,施韞只得梗著脖子,鼓著一雙怒意沖沖的眼耍著毫無威脅的假威風。

錢餘傻眼看看面前的畫面,又扭頭看看站在周澤鐘身後的女性。

從外表來看,那女生約莫在三十歲上下,笑容靦腆,書卷氣濃烈,是和施韞截然相反的類型。

而且,那姑娘分明是一副磕到的笑模樣,和想象裏的發展有異,這叫錢餘有些摸不著頭腦。

他猶猶豫豫問:“所以你們早就看到我倆了?”

周澤鐘松開托住施韞下巴的手,面色淡淡地戳了戳女孩鼓囊囊的臉頰,輕哼道:“多早算早?在施韞左腳邁入店門的那一刻算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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